自然交響伴著勺子飛翔

原標(biāo)題：自然交響伴著勺子飛翔

華明玥

好的童話故事都是講給成年人聽的。它如同一顆微微發(fā)黃的結(jié)晶冰糖，“當(dāng)”的一聲丟進水杯里，孩子可能嫌它甜得不夠快，而有生活閱歷的成年人一定會攪動它，體會它在玻璃杯中的冰涼與銳利。它是一枚溏心小太陽，外面包裹著堅硬理性的月光，敲敲它，可聽得見四季自然的回響。《勺子飛來了》就是這樣以小見大的一顆結(jié)晶冰糖。它的寫作寓意可媲美蕾切爾卡森所寫的《寂靜的春天》，作者從一只雄性勺嘴鷸的視角看去，自然的潮汐來去，已不足以覆蓋人類留下的摧殘印跡，這種絕望與希望交織的美，這種蒼涼中的執(zhí)著呼喊，也讓人回想起特麗·T·威廉斯的《心靈的慰藉》中的某些警示。

《勺子飛來了》王春鳴 著 湖南文藝出版社

距今60年后的黃河濕地上，一只叫做小勺的勺嘴鷸，作者挑選它來講述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愿景。小勺的祖先鹽小勺，是故事的男主角，它是一只被科學(xué)家標(biāo)記為07號的雄性勺嘴鷸，生活在當(dāng)下一片叫“條子泥”的潮間帶上。故事講述了鹽小勺的一生，它在北極的凍土帶出生后，跟隨父母與兩個妹妹，經(jīng)歷了長途飛行，最終前往菲律賓度過冬天。候鳥的頭腦中有指南針，有羅盤，每年春秋，它在遷徙的長途上選擇在黃海灘涂上進行休整，這是一片黃河與淮河入海形成的廣闊濕地，鹽蒿如火，星星點點，沙蠶、小蝦、貝類，為鹽小勺提供長途飛行需要的能量。它每年在這里換羽、成長，它的生命最終也在這里凋零。

作者做這種設(shè)定，完全是出自一種休戚與共的命運感，在瀕危物種不斷消失的時代，她選擇了一種為數(shù)不多的跨緯度棲息的海鳥，來講述生態(tài)毀損與修復(fù)的驚心動魄，同時也是對2019年鹽城黃海濕地成功申遺做一個美妙的呼應(yīng)，給讀者帶來大自然莊嚴(yán)的啟迪。

勺嘴鷸越來越稀少，它們與其它瀕臨滅絕的海鳥一樣，每年都有不少在中轉(zhuǎn)站被捕獵，全球溫室效應(yīng)也導(dǎo)致保障勺嘴鷸繁殖的凍土層逐漸萎縮，它們的繁衍由此越發(fā)艱難。而通過鹽小勺艱難的遷徙、求生與經(jīng)歷的種種險境，作者試圖發(fā)出提醒：我們和這些海鳥分享同一個世界，當(dāng)陸地資源不夠時，人類就會轉(zhuǎn)向海洋，而當(dāng)海洋拒絕兌現(xiàn)我們的愿望時，我們又重新盯上大陸，若還不警覺，介于海陸之間的濕地環(huán)境將遭到破壞，鹽小勺的后代們將失去珍貴的家園。

作者的語言瑰麗、形象、幽默，就像一支爵士樂隊充滿即興的華彩，某時吹奏，某時彈撥，某時敲打，而當(dāng)主要樂器如泣如訴時，其他的紛繁和弦，就在這絲滑韻律中逐漸交織成綿密背景。美妙的比喻和描繪俯拾即是，“跨海翻山，最快的總是翅膀?？瓷先ニ鼈兊纳碜讼駮ㄒ粯觾?yōu)美，又像音樂一樣不假思索。然而，這曼妙旅行其實也是生死的歷練……”“愛的羽毛在北極的陽光里顫抖出美麗的光斑，它們橫著一小步、一小步，似乎是不經(jīng)意地接近身邊的愛侶，然后很自然地伸出扁扁的勺子嘴為對方梳理羽毛，試探彼此的心意，一下、兩下、三下，兩個小小的圓滾滾的身體便湊在了一起，像兩根融化在陽光里的棒棒糖?！薄胞}小勺從族群中最年富力強者變成了最德高望重者，它背羽的色澤越來越凝重，淺褐色中散落著斑駁的黑色，像海水滾過的一小塊灘涂，而它的白色翼帶則越發(fā)明亮，如一顆流星劃過時的光芒。”

這本美妙的書，由屢次榮獲“世界最美圖書”的書籍設(shè)計師朱贏椿指導(dǎo)設(shè)計，兩位設(shè)計師被鹽小勺的故事深深觸動，他們將視野放開，沒有圍繞著全世界僅存兩百多對的瀕危動物勺嘴鷸來寫繪插圖。相反，他們向鹽城黃海濕地保護區(qū)的攝影師們征集了一批作品，來展現(xiàn)這片棲息地上海陸相逢、淤泥伸展、霞光幻彩、萬鳥翱翔的生活景象。攝影圖片與極富情感色彩的道白，構(gòu)成了這本書的后半部分，讓我們看到這片廣袤的黃海灘涂上，不僅有勺嘴鷸的自在棲息，更有香獐、麋鹿、丹頂鶴、白鷺、反嘴鷸，以及黑翅長腳鷸挪動細長“紅腳”的詼諧場景。

如果說，鹽小勺與它的族群遷徙、尋食、繁衍，構(gòu)成了廣闊自然中一根根閃光經(jīng)線，那么，濕地灘涂上的潮漲潮落以及無數(shù)美妙生靈的棲息姿態(tài)，就成為自然環(huán)境中的綿密緯線，它們共同織就了一張富有彈性與生命力的網(wǎng)，網(wǎng)住了太陽金子般的色澤，編織出萬千野生動植物的天堂驛站。是的，唯有人類做出某些退讓與治理，唯有時間的厚重堆積，才可能撫平大自然的傷痕，讓60年后的小勺，不至于成為最后一只勺嘴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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