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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畫意,逍遙游 今亮點

時間:2023-05-17 08:45:41    來源:文匯報    

原標題:古畫意,逍遙游

王韌


(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隨著氣溫漸升、白晝漸長,全國各地無不掀起旅游熱。人們又可知道,古人是怎么游的?有何“游”的理念?我們能否從古代繪畫中尋找到可能的逍遙圖景?

“逍遙”一詞最早出現(xiàn)在《詩經(jīng)》中,但“逍遙”思想作為一種理論形態(tài)則始見于《莊子》內(nèi)篇之首《逍遙游》。素以“無為”自在、“游心”世外著稱的莊子最喜拿“游”字來表達其思想境界,他通過一系列雄奇怪誕的意象,不僅展現(xiàn)“逍遙”境界中的生命狀態(tài),而且傳達了一種看待世界的方式,表達對現(xiàn)實之外精神自由的憧憬與追求。與此同時,莊子的“逍遙游”還具有中國古典美學獨特的審美特質(zhì),對后世繪畫創(chuàng)作具有深遠影響,尤其在文人畫創(chuàng)造與審美過程中,莊子不同語境之“游歷”“游世”“游心”隨處可見。

游之境:宗以自然

晚年的莊子熱愛自然,流連寄情于山水之中,其崇尚自然的“游歷”美學思想也給文人畫家提供了思想基礎(chǔ)。“搜盡奇峰打草稿”正是清代畫家石濤對莊子之“游歷”思想的一種實踐體悟,他認為文人畫創(chuàng)作應(yīng)該師法自然,畫家需通過對自然的親身游歷來獲取創(chuàng)作源泉。所以會有“李思訓(xùn)寫海外山,董源寫江南山,米元暉寫南徐山,李唐寫中州山,馬遠、夏圭寫錢塘山,趙吳興寫霅苕山,黃子久寫海虞山”等以自然山水為現(xiàn)實基礎(chǔ)的創(chuàng)作。與此同時,古代畫論記錄的文人畫家筆下流傳有序的游歷圖也非常多。

其中,值得一提的是以“春游”為主題的自然游歷圖屢見不鮮。“春游”在古時又被稱作踏青、尋春、探春、郊游、遠足等,此游歷圖傳遞出了古人游賞春景時縱情實景山水間的意境。作品如南宋馬遠《山徑春行圖》《春游賦詩圖》、元代王振鵬《馭馬踏青圖》、明代仇英《春游晚歸圖》、周臣《春山游騎圖》、唐寅《春游女幾山圖》等。

現(xiàn)藏美國納爾遜—阿金特斯藝術(shù)博物館的傳南宋馬遠《春游賦詩圖》的“賞春”部分,描繪了三兩踏青者或坐或走或立,一邊賞春一邊吟誦詩詞的場景,畫面崖下溪口處水花輕濺,增加畫面動感之余,亦襯托周邊景物的寧靜。元代王振鵬《馭馬踏青圖》,繪出的是宮妃貴人清明時節(jié)踏青的情景。畫面中,宮妃貴人迎著初春和煦的陽光,騎馬入御花園,欣賞園景之余,亦交談甚歡。其中兩人策馬揚鞭,競技奔跑;另有三人談笑間,欲驅(qū)喚靜立馬匹。此外,遠山層峰疊遞,高嶺聳挺,積雪披巖,略染其峰,松立挺藪,長青綴綠,隨巖坡緩,直展湖面,柳條垂下,隨風飄散,表現(xiàn)出寒冬將去、萬物復(fù)蘇的初春游玩場面。明代畫家仇英所作《春游晚歸圖》(臺北故宮博物院藏)描繪的則是春暖時節(jié)主仆四人一日春游后盡興而歸的情景,主人在前自得其樂的騎著馬,一童仆先行至莊園扣門,跟隨的兩童仆邊肩挑物品邊交談,人物神態(tài)怡然自得,使我們看到古人生活的一個逍遙游片斷。周臣《春山游騎圖》(北京故宮博物院藏),亦以初春春游為主題,畫面作高遠景致,崇山峻嶺,由近及遠,自低至高,深邃高峻,自呈風貌,從畫面所傳達的筆墨意境,明顯可以感受到畫家內(nèi)心的繁復(fù)和凝重。

如果說,《莊子》中的自然以山水自然為依托,其涵義實為“自然而然”,是一種“本”“真”的狀態(tài)。那么,上述這些體現(xiàn)“春游”主題的文人畫,畫面的“自然”“天真”等“不加修飾之美才是真正之美的審美觀念”可以說正是源于莊子之“游歷”中對自然的崇尚,即呈現(xiàn)畫家或他們筆下之人游于天地間,游于山水間,在天地山水中感受自然的本性。

游之態(tài):世以超然

“體性抱神,以游世俗之間者”“以此退居而閑游,江海山林之士服”“人能虛己以游世,其孰能害之”,莊子這種對待世俗以及人生抱有的漫不經(jīng)心乃至放逸的超然態(tài)度和“游世”思想對后世文人畫家的人生觀和處世方式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具體表現(xiàn)為文人畫家在復(fù)雜的社會環(huán)境下,面對現(xiàn)實坎坷的人生際遇,采取與世無爭、游戲人間、坦然逍遙于世的保全自身行動,例如文人畫家們因?qū)ΜF(xiàn)實人生不滿,隱居泉山水沙洲間過著隱逸生活。由此,我們能看到他們筆下大量注重內(nèi)心情感表達、追求自由人格的反映歸隱理想或情節(jié)的作品。

譬如母題源自“隱逸詩人”之祖陶淵明《歸去來兮辭》文本的“歸去來兮”這一山水畫主題,作為一種歸隱表達,被歷代文人畫家進行了諸多圖本演繹。其中,傳世的直接表明主題的有傳為北宋李公麟的《淵明歸隱圖》(美國弗利爾美術(shù)館藏)、《淵明歸去來圖》(美國波士頓美術(shù)館藏)、《歸去來圖》(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元代錢選《歸去來圖》(美國大都會博物館藏),元代趙孟頫《淵明歸去來辭》(臺北故宮博物院藏)等。畫家們借用陶淵明的文本內(nèi)容和敘事結(jié)構(gòu),通過畫面理解與演繹,表達自身難以混跡宦海官場,想回歸田園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遙于天地之間,而心意自得”隱逸生活的愿望。所以這些作品多注重畫家內(nèi)心世界的描繪,表現(xiàn)他們隱居、遁世的歸隱情懷,亦重在構(gòu)建他們內(nèi)心的歸隱地圖。

其次,含蓄表現(xiàn)歸隱主題,作品中人物處于次要位置或沒有任何人物形象的純山水圖。比如,王紱的《隱居圖》(北京故宮博物院藏)以“隱居”點明山水主題,畫中近景通往回家的路上有一隱士,一童子陪伴在側(cè);唐寅的《東籬賞菊圖》(上海博物館藏),題目出自陶淵明《飲酒》“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文本,畫面中繪“結(jié)廬在人境”的隱者形象;郭熙的《早春圖》(臺北故宮博物院藏)中隱約描繪有幾位隱士在溪流邊坐而論道;沈周的《盆菊圖》(遼寧省博物館藏)中三人坐在樹叢中一塊圍欄空地上的茅亭中悠閑地對弈賞花的場景;文徵明的《泉石高閑圖》(沈陽博物館藏)中一位隱士正坐樹下聆聽泉聲。這些作品中人物都僅是點綴,并不占主要位置?!霸拇蠹摇敝荒攮懙摹读訄D》(上海博物館藏)即是沒有任何人物形象的帶有隱逸色彩的純山水圖。倪瓚因受道家思想影響,對隱居生活一直充滿向往。他曾在《水竹居圖軸》(中國國家博物館藏)中自題:“至正三年癸未歲八月望日,(高)進道過余林下,為言僦居蘇州城東,有水竹之勝,因想像圖此,并賦詩其上云:僦得城東二畝居,水光竹色照琴書。晨起開軒驚宿鳥,詩成洗硯沒游魚”,表達對“世外桃源”式生活的心馳神往。家道中落后,倪瓚在太湖一帶過起多年漂泊隱遁的生活。太湖周邊的自然風光順理成章地成為其創(chuàng)作素材。他非常注重畫面構(gòu)圖中的留白,為使得畫面顯得開闊,他往往精簡舍去中景?!读訄D》簡約、疏淡的山水風格便是其打破傳統(tǒng)繪畫表現(xiàn)范式,逃脫世俗生活束縛的一種體現(xiàn)。故他的山水畫有“殊無市朝埃塵氣”。而其“逸筆草草,不求形似”的審美見解,也是他面對人生困惑時,寄情于自然,將內(nèi)心情感與理想表達于山水畫中,聊以自娛,尋求內(nèi)心自由和撫慰的表現(xiàn)。

誠如莊子所言,處于極為無道時代中,文人畫家只有采取“游世”態(tài)度,逍遙于功利與世俗之外,才能保全自己,從自然中獲得個體和心靈的自由,漸而創(chuàng)作出至美的文人畫作。同時,文人畫家亦能從創(chuàng)作中求得精神寄托與慰籍。正所謂“今子有大樹,患其無用,何不樹之于無何有之鄉(xiāng),廣莫之野,彷徨乎無為其側(cè),逍遙乎寢臥其下。不夭斤斧,物無害者,無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游之神:心以忘然

“逍遙游”的實踐主體是“心”?!肚f子》中,“游”就常與“心”連用,“游心”是一個重要的概念。在文人畫的審美中,“游心”也是畫家所追求的至高境界。多涵泳深味于莊子哲學的文人畫家,因心造境,故多以畫中山水來表現(xiàn)獨辟的一片靈境。這是畫家在畫面空間中體驗莊子“游心于物之初”的逍遙游觀,而其所創(chuàng)造的靈境意象,更是作為他們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中心之中心。

我們不妨可從明末清初書畫家惲南田《題潔庵圖》一窺其所解讀的唐潔庵“游心之所在。他言:“諦視斯境,一草一樹、一丘一壑,皆潔庵靈想之所獨劈,總非人間所有。其意象在六合之表,榮落在四時之外。將以尻輪神馬,御泠風以游無窮。真所謂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陽,塵垢秕糠,綽約冰雪。時俗齷齪,又何能知潔庵游心之所在哉!”無疑,潔庵所繪內(nèi)容是一種在虛幻想象中的自由馳騁。

當然,我們亦能從具體作品中直觀感悟畫家的游心造境。例如現(xiàn)藏于上海博物館的《春游女幾山圖》便是唐寅打造出來忘我的內(nèi)心世界。該書齋畫作品創(chuàng)作于明代正德年間,畫面中有唐寅為女幾山所題詩:“女幾山頭春雪消,路旁仙杏發(fā)柔條。心期此日同游賞,載酒攜琴過野橋?!憋@然,被古人喻為仙山的河南洛陽女幾山對于畫家而言是夢幻的仙境,是可以給予他精神寄托之處。但是對于春日邀約友人同游此山的想法,僅是他一個美好愿望,始終未能達成。所以,唐寅會多次流露對女幾山的鐘愛,甚至超越地域的界限,寫下“心期寫處無人到,夢里江南女幾山”的詩句。此作以全景式構(gòu)圖繪出,不管是近景古松掩映下的草堂,一持杖長者與隨行琴童漫步山間;還是中景山色湖光映襯下泛舟湖上的小船,遠景高低有致的群山,皆能“形與心手相湊而相忘,神之所托”般傳神,令人仿若置身陶淵明的世外桃源,動靜間亦在抒發(fā)畫者春日逍遙游之淡然恰適的心情。

那么,如何真正求得“游心”之境?莊子提出了“坐忘”的概念?!皦欀w,黜聰明,離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謂坐忘。”同時,他提倡要摒棄名利、欲望這些生命外在的精神牽累,因為只有心胸虛靜無絆,達到心神合一,才能真正創(chuàng)作出好的作品。石濤在《畫語錄》中也曾談到:“人為物蔽,則與塵交;人為物使,則心受勞。勞心于刻劃而自毀,蔽塵于筆墨而自拘……我則物隨物蔽,塵隨塵交,則心不勞;心不勞,則有畫矣?!本唧w而言,創(chuàng)作者在創(chuàng)作中應(yīng)該全神貫注,去除欲望雜念,超越塵俗,才能達到創(chuàng)作者與筆墨的雙重自由。例如,唐寅置身畫中,忘卻了筆墨的存在,凝神聚氣,想象著自己如畫中長者般漫步于女幾山間,這是一種實實在在的忘己忘物的心靈暢游狀態(tài)。而他創(chuàng)作的畫面空間之高曠還可以看出唐寅心胸之開闊,完全達到物我合而為一,這與莊子的走向逍遙游的“坐忘”修養(yǎng)工夫的內(nèi)容也是相符的。

逍遙游的精神遨游,帶給文人畫家無限的想象空間,他們筆下的圖景不僅僅只是自然山水的再現(xiàn),而是心神合一的心靈遨游的表現(xiàn)方式。正如莊子之“游”,從單純的游歷自然,到從自然中尋求個體自由,最終尋求的是脫離塵世,超凡脫俗,沉浸于“道”的“心游”。可以說,古畫中的逍遙圖景正契合了莊子之“游”從“游歷”到“游心”的過渡與升華。

(作者為上海社科院文學研究所副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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