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現(xiàn)在的位置:首頁 > 科技 > 正文

世界雙相情感障礙日 | 天才的詛咒|頭條焦點

時間:2023-03-30 12:50:22    來源:科普中國網(wǎng)    

歷史上的梵高,現(xiàn)實中的金曉宇,影視劇中的安迪,無不展示了天才人物所要承擔的巨大風險。大自然為人類提供了某種可能,但讓可能變?yōu)楹螛拥默F(xiàn)實,取決于人類自己。

撰文 | 霜晨月


(資料圖片)

相信很多人都讀過《天才在左,瘋子在右》這本有趣的書。書中收集了許多對精神疾病患者的訪談,作者認為:哲學家與瘋子之間的區(qū)別僅僅在于,一個只是在想,而一個真正地去做了。

雖然這本書備受爭議,但它成功地挑動了讀者的好奇心。在這些被加工成近乎傳奇的故事背后,是否有相應的科學依據(jù)呢?

在真實的歷史中,我們的確發(fā)現(xiàn)不少眾所周知的名人與精神疾病有著密切的關系。每年的3月30日被定為世界雙相情感障礙日,便是為了紀念19世紀的天才畫家梵高。才華橫溢的印象派畫家梵高在短暫的一生中創(chuàng)作了大量驚世之作,同時也一輩子都在與雙相情感障礙做斗爭。電影《美麗心靈》的原型納什雖然是舉世聞名的數(shù)學家,幾乎每一個學過博弈論的人都知道以他名字命名的“納什均衡”,但他也患有精神分裂癥,后半生為此飽受折磨。愛因斯坦的次子愛德華?愛因斯坦是一名出色的鋼琴演奏家,但不幸在不到20歲時就患上了精神分裂癥……

在現(xiàn)實生活中,我們也可以看到這樣的例子。2022年1月,《杭州日報》發(fā)表《我們的天才兒子》一文,主人公翻譯家金曉宇的人生故事受到廣泛關注,甚至被稱為“杭州版《美麗心靈》”。金曉宇幼年時單眼失明,后確診為躁郁癥(即雙相情感障礙),卻在翻譯領域有很高的造詣,自學掌握英語、日語、德語,十余年間共翻譯17部著作,約600萬字。

此類例子還有很多。這不由得讓我們懷疑,天才的另一面注定會是瘋子嗎?是否一個人一旦被賦予了某種天賦,也就可能因為非凡的創(chuàng)造力而蒙受患上精神疾病的詛咒呢?

“天才”與“瘋子”的共同特點

通常我們所說的瘋子特指精神分裂癥(Schizophrenia,下文簡稱“精分”)患者。這是一種嚴重的慢性精神疾病,以感知覺、思維、情感、行為等多方面障礙為特征,并伴有精神活動的不協(xié)調。另外,雙相情感障礙(Bipolar disorder,下文簡稱“雙相”)患者在躁狂發(fā)作階段也會表現(xiàn)出一些瘋狂的癥狀。

在心理學中,有創(chuàng)造性的人被定義為“能夠使用新穎方法,在認知活動中產(chǎn)生與常規(guī)模式不一樣的想法或者表達方式”的個體[1]。因此,能產(chǎn)生異于他人的想法,是創(chuàng)造性的一個重要前提。文藝界與科學界的天才通常都具有極高的創(chuàng)造性。

而在精神病學中,精分與雙相發(fā)作時都因患者的認知與情感過程發(fā)生了改變,導致他們會產(chǎn)生異于常人的想法[2]。以精分患者為例,雖然他/她們通常表現(xiàn)出現(xiàn)實推理能力降低,但這種不受現(xiàn)實認知拘束的風格似乎在藝術創(chuàng)作中具有某種優(yōu)勢。這是否意味著精神疾病與創(chuàng)造性特質可能具有共同的遺傳基礎呢?

共同遺傳基因的相關研究

為了研究創(chuàng)造能力與精神疾病的關系,研究者通常采用兩種方法:①評估杰出的創(chuàng)造性人才中精神疾病的發(fā)病率,或者②測量精神疾病患者及其親屬的創(chuàng)造性水平。在一項來自于瑞典的包含30萬被試的大樣本研究中,科學家發(fā)現(xiàn),患有精分或雙相的病人及其兄弟姐妹往往也在創(chuàng)造性領域工作比較突出,并且這樣的重合似乎獨立于智商因素[3](也就是說與智商無關)。

那么,是否有可能存在同一套遺傳基因,同時作用于精神疾病與創(chuàng)造能力呢?研究這樣的問題需要大規(guī)模的樣本,而不能僅僅集中于少數(shù)精神病人,因此研究者們采用了多基因風險分數(shù)(Polygenic risk scores, 簡稱PRSs)的方法來探測一個人患精神疾病的風險,并進一步探索精神疾病與創(chuàng)造性的關系。

對于許多復雜疾病,通常單個基因變異不足以評估個體患病的風險。多基因風險評分的方法可以將人類基因組中許多基因變異的影響匯計為一個總分數(shù),從而評估一個人患上某種復雜疾病的風險有多高。這種方法已經(jīng)被證明對多種常見病具有預測價值,并廣泛應用于臨床與研究中[4, 5]。對不同的個體而言,與某種復雜疾病相關的多個基因的組合也不一樣,因此每個人會在特定的復雜疾病上得到一個特定的PRSs分數(shù)。通常認為,個體在某種疾病上的PRSs分數(shù)越高,患這種病的可能性就越大。

在2015年《自然·神經(jīng)科學》(Nature Neuroscience)發(fā)表的一項文章中,研究者選取了來自冰島的、包含86292個被試的大樣本,測試PRSs分數(shù)在大樣本中對相應精神疾病的預測能力,結果發(fā)現(xiàn),精分和雙相各自的PRSs分數(shù)都能準確地探測出本人或者親屬患有這兩種疾病的被試(其中包括583個精分的患者與500個雙相的患者)。

接下來,研究者計算了被試的PRSs分數(shù)與其創(chuàng)造性的相關程度。所謂具有創(chuàng)造性的個體,在該研究中被定義為“從事演員、舞蹈、音樂、視覺藝術和作家五類職業(yè)”的被試。計算結果發(fā)現(xiàn),精分的PRSs分數(shù)與創(chuàng)造性的相關度達到了顯著性水平(P精分 = 5.2 × 10^(?6)),雙相亦如此(P雙相= 3.8 × 10^(?6));而在其他職業(yè)(即不需要發(fā)揮創(chuàng)造性的職業(yè))中,這種相關并不顯著。

以上兩個實驗說明,一個人檢測得到的針對精分和雙相的PRSs分數(shù)能夠準確地預測他/她患有這兩種疾病的風險,分數(shù)越高,相應的患病風險越大;同時,患病風險大的個體也更有可能從事創(chuàng)造性相關的職業(yè)。

那么,患病風險與創(chuàng)造性的相關會不會受到個體的一般認知功能水平影響,或者與個體的教育程度有關系呢?研究者也計算了PRSs分數(shù)與教育程度的相關性。結果表明,雙相的多基因風險分數(shù)越高,一個人的受教育程度很可能也越高。精分亦是如此。并且,這兩種疾病的高風險人群中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數(shù)也明顯更多。

不過,在排除了教育程度的影響之后,精神疾病的PRSs分數(shù)依然與創(chuàng)造性有關聯(lián)。這就說明,無論智力如何、是否接受過良好的教育,罹患精神疾病風險較高的這部分人群,創(chuàng)造性也比普通人群要更高。創(chuàng)造性與精神疾?。ň峙c雙相)有著相同的遺傳來源[6]。

這個結論有沒有可能僅限于這一批冰島人樣本?換一批人群,也能得出同樣結論嗎?為了驗證這種關系是否能在其他樣本中發(fā)現(xiàn),研究者又在荷蘭與瑞典的四個縱向研究(longitudinal studies)中使用能夠進行量化分析的創(chuàng)造性成就問卷(Creative Achievement Questionnaire, CAQ)做進一步驗證,發(fā)現(xiàn)在這些來自于不同國家的樣本中,精神疾病的PRSs分數(shù)與創(chuàng)造性成就水平的相關依然達到了顯著性水平。

圖1:4個縱向研究中精神分裂癥和雙相情感障礙的多基因風險分數(shù)對于藝術家地位的預測結果[6]

這就意味著,“即便是不考慮教育程度的影響,更有可能患上雙相或者精分的那部分群體,創(chuàng)造性也要比普通人群更高”,這個結論很可能是普適性的。不過,需要特別注意的是,這只是一種相關關系,并不能進一步推斷兩者之間存在因果關系。也就是說,以現(xiàn)有的證據(jù)來看,我們還不能認定“容易發(fā)瘋”能提升創(chuàng)造性,也不能認為高創(chuàng)造性會導致一個人“更容易瘋”。這種相關還有可能與某種未知的其他變量有關,它們可能構成共因關系。例如,可能特定的遺傳基因組合就是兩者的“共因”,它一方面增大了某個群體患上雙相或者精分的風險,另一方面也使他們更具創(chuàng)造性。

對于這樣一項發(fā)表在Nature子刊的研究,我們可以看到其中所使用的計算方法并不復雜,但研究者花費心血采集了較大的樣本量,且前后幾個實驗設計對于最初假設的驗證是非常嚴謹?shù)?。這正是心理學研究的特色:難點往往不在于復雜的統(tǒng)計方法,而在于如何選擇和發(fā)現(xiàn)一個好的問題,能獲取充足的資源以收集到數(shù)量足夠的樣本,能確保采樣無偏,以及確保研究結果可以被重復驗證。

超越遺傳:基因以外的可能性

通過以上研究結果,我們可以看到,自然界似乎在賦予一些人創(chuàng)造性天賦的同時,也增大了他們患上精分或雙相的可能性——就像是“天才的詛咒”。這真的是大自然的旨意嗎?實際上,現(xiàn)有的研究中尚未發(fā)現(xiàn)能夠從人類進化的角度對此做出解釋的理論。

不過,2018年有一篇在瑞典使用了大樣本被試的研究發(fā)現(xiàn),在大學里接受了藝術教育的學生成年后有更高的風險患上精分、雙相和單相抑郁[7]。因此,到底是某種基因或基因組合賦予了一個人高創(chuàng)造性,同時誘發(fā)了精神疾病,還是——也有可能——某個群體由于接受了藝術類教育,從而具有更高的創(chuàng)造性,同時患上精神疾病的風險也增大了?

那么,若一個人既有可能創(chuàng)造力很強,甚至達到天才的程度,也有可能患上精神疾病變成瘋子,他要如何面對這樣一種詛咒呢?

幸運地是,迄今為止,許多發(fā)展心理學或者精神病學研究都發(fā)現(xiàn),個體的發(fā)展往往是在遺傳與環(huán)境的多個因素的交互作用下動態(tài)展開的[8]而精神疾病與情緒問題也是在遺傳基因、社會經(jīng)濟地位與父母教養(yǎng)方式等多方面影響的共同作用下才會形成[9]。

圖2. 從畢生發(fā)展視角來開展情緒發(fā)展神經(jīng)科學研究**[9]**

雖然創(chuàng)造性與精神疾病的相關似乎給許多不幸天才的命運披上了一層神奇的色彩,但需要注意的是,現(xiàn)實生活中的大多數(shù)情況其實并不像某些特例或者小說中寫的那樣。一個人同時是天才與瘋子的可能性很小,精神病醫(yī)院中的精分和雙相患者大多存在程度不等的認知功能與社會功能不全,需要家屬的辛苦照顧。

另外,也有一項元分析研究發(fā)現(xiàn),測量創(chuàng)造性所使用的量表類型、量表內容,以及精分的嚴重程度,均會影響研究者對創(chuàng)造性和精分關系大小的判斷。創(chuàng)造性和精神病理似乎遵循一個倒U型曲線的關系,輕度的精神分裂癥狀能夠促進創(chuàng)造性,然而精分的完全表達卻會破壞創(chuàng)造性[10]。

前幾年很火的《歡樂頌》中,高智商女主安迪的母親患有精神分裂癥,同母異父的弟弟也住在精神病院,安迪一直很擔心自己有一天也會和母親一樣精神分裂。這樣的情節(jié)設定的確符合科學家得出的“創(chuàng)造性與精神疾?。ň峙c雙相)有著相同遺傳來源”的結論,但根據(jù)目前的總體研究,或許她的擔心是多余的。因為安迪只有一方親屬患病,而她從小生長的環(huán)境令其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大大降低了患病風險。而這樣的遺傳基礎(存在輕度的精神分裂癥狀風險)加上在美國接受的精英教育,也許反而讓她充分發(fā)展了創(chuàng)造性的天賦,成為金融奇才。相比之下,安迪的弟弟父母均為精分患者,且從小無人收養(yǎng),在惡劣的環(huán)境下更多地受到了雙親基因中能造成精神分裂的負性影響,最終成了瘋子。從群體的視角來看,這些患病的個體似乎是這樣一個具有創(chuàng)造性天賦的人群中基因傳遞過程中部分不幸地成長在不良環(huán)境里的犧牲品,因此對這一類病患,我們更應該多一些尊重與慈悲。

或許,對于安迪姐弟這樣精神疾病遺傳風險較高的人來說,如何根據(jù)自己的特點主動選擇適合的環(huán)境與職業(yè),盡可能合理地利用好與風險相伴的一些天賦或特質,通過后天教育與自身調節(jié)來控制患病風險,并更好地發(fā)揮出自己創(chuàng)造力方面的優(yōu)勢,才是最關鍵的吧。

參考文獻

[1] Heilman Kenneth M., Nadeau Stephen E., Beversdorf David O.(2003). Creative innovation: possible brain mechanisms. Neurocase, 9(5), 369-79. doi:10.1076/neur.9.5.369.16553

[2] Sachdev Perminder S., Blacker Deborah., Blazer Dan G., Ganguli Mary., Jeste Dilip V., Paulsen Jane S., Petersen Ronald C.(2014). Classifying neurocognitive disorders: the DSM-5 approach. Nat Rev Neurol, 10(11), 634-42. doi:10.1038/nrneurol.2014.181

[3] Kyaga Simon., Lichtenstein Paul., Boman Marcus., Hultman Christina., L?ngstr?m Niklas., Landén Mikael.(2011). Creativity and mental disorder: family study of 300,000 people with severe mental disorder. Br J Psychiatry, 199(5), 373-9. doi:10.1192/bjp.bp.110.085316

[4]Torkamani Ali., Wineinger Nathan E., Topol Eric J.(2018). The personal and clinical utility of polygenic risk scores. Nat Rev Genet, 19(9), 581-590. doi:10.1038/s41576-018-0018-x

[5]Lewis Cathryn M., Vassos Evangelos.(2020). Polygenic risk scores: from research tools to clinical instruments. Genome Med, 12(1), 44. doi:10.1186/s13073-020-00742-5

[6] Power Robert A., Steinberg Stacy., Bjornsdottir Gyda., Rietveld Cornelius A., Abdellaoui Abdel., Nivard Michel M., Johannesson Magnus., Galesloot Tessel E., Hottenga Jouke J., Willemsen Gonneke., Cesarini David., Benjamin Daniel J., Magnusson Patrik K E., Ullén Fredrik., Tiemeier Henning., Hofman Albert., van Rooij Frank J A., Walters G Bragi., Sigurdsson Engilbert., Thorgeirsson Thorgeir E., Ingason Andres., Helgason Agnar., Kong Augustine., Kiemeney Lambertus A., Koellinger Philipp., Boomsma Dorret I., Gudbjartsson Daniel., Stefansson Hreinn., Stefansson Kari.(2015). Polygenic risk scores for schizophrenia and bipolar disorder predict creativity. Nat Neurosci, 18(7), 953-5. doi:10.1038/nn.4040

[7] MacCabe J H., Sariaslan A., Almqvist C., Lichtenstein P., Larsson H., Kyaga S.(2018). Artistic creativity and risk for schizophrenia, bipolar disorder and unipolar depression: a Swedish population-based case-control study and sib-pair analysis. Br J Psychiatry, 212(6), 370-376. doi:10.1192/bjp.2018.23

[8] Lenroot Rhoshel K., Giedd Jay N.(2011). Annual Research Review: Developmental considerations of gene by environment interactions. J Child Psychol Psychiatry, 52(4), 429-41. doi:10.1111/j.1469-7610.2011.02381.x

[9] 徐家華,周瑩,羅文波,等. 人類情緒發(fā)展認知神經(jīng)科學:面向未來心理健康與教育[J]. 中國科學(生命科學),2021(6):663-678.DOI:10.1360/SSV-2020-0285.

[10] Acar Selcuk., Chen Xiao., Cayirdag Nur.(2018). Schizophrenia and creativity: A meta-analytic review. Schizophr Res, 195(undefined), 23-31. doi:10.1016/j.schres.2017.08.036

本文受科普中國·星空計劃項目扶持

出品:中國科協(xié)科普部

標簽:

相關新聞

凡本網(wǎng)注明“XXX(非現(xiàn)代青年網(wǎng))提供”的作品,均轉載自其它媒體,轉載目的在于傳遞更多信息,并不代表本網(wǎng)贊同其觀點和其真實性負責。

特別關注

熱文推薦

焦點資訊